(2020年5月)「上面是飄渺的雲層,下面是洶湧的大海,城既不上升,也不下沉。」西西的《浮城誌異》所反映的是香港在回歸前的狀態。回歸廿載,香港是否還處於借回來的時空,又是否仍是没有根的浮城?
生於香港回歸這歷史性時刻(1997年)的攝影藝術家郭可文(L6-13),透過探索攝影物料和作品的故事性,由此探討香港回歸後不同的社會議題,以影像保留屬於我們的「一塊香港」。
J: JCCAC
K: 郭可文
J: 如何展開藝術攝影之路?
K: 在香港知專設計學院修讀電影、電視及攝影時,比較多接觸的是廣告和商業攝影。後來,有幸獲得獎學金到瑞士留學,歐洲的藝術攝影作品和教學擴闊了我對攝影的認知及視野,因而開始嘗試以不同的攝影手法、物料表達自己和探討議題。
回到香港,我便製作了數碼影印系列《荒謬》,探索攝影本質,以及影印機、影像和時間之間的關係。影印機一向用於複製文件或圖片,感覺死板,但我卻用它來製成獨特、有機又抽象的影像。這些作品算是我創作的時間軸,不但記錄影印機打印時的移動,也是我腦海裡的風景。
J: 《浮城誌異》給你怎樣的啟發?你的《浮城》系列想要表達的又是甚麼?
K: 《浮城誌異》啟發我去思考身處的香港是否處於「暫借」的虛浮狀態,還是已經落地生根與所在地融為一體。
我到海邊和河邊撿了一些石塊,再將在該處以寶麗萊拍攝下來的景象拓印到石塊上,組成《浮城》中的《一塊香港》,留下對那些地方的雙重記錄。撿來的石塊除了石頭,也有石屎。我在想構成香港的是那塊天然的石頭,還是人工建設的石屎?移印的過程像是移植,亦讓我聯想到殖民。在展覽此組作品時,我曾把石塊浸泡於水中,看看移印的影像會否浮於水面,結果是沒有,但卻「植」入了新的「紋」。
J: 可以告訴我們更多關於你將在元創方舉行之個人展覽「當淚水流乾了」的內容嗎?
K: 去年夏天的異常高溫令我拍下的多輯寶麗萊染上一抹灰霾(這是因為顯影的過程受環境溫度影響),其中一輯攝於7月21日元朗所發生的事件之後,正正是心情「好灰」的一天,我與父親到大嶼山釣魚散心。這有趣的連結觸發了我以天氣回顧歷史——從回歸時的黑雨到去年的酷熱,同樣是夏天卻不一樣的天氣,令我不禁去問「眼淚」是否在二十多年前已經流乾了,而現在就只剩下一股鬱悶的「熱氣」。
J: 《剩下的》系列想要探討哪些議題/題材?
K: 這系列的概念來自「翻叮新聞」和言論審查,當中翻拍了一些歷史性新聞照片,包括香港回歸、反國民教育集會,以及重要日子的「炒車」新聞——清拆皇后碼頭和雨傘運動施放第一枚催淚彈同日發生的交通意外(對應一些親中人士的「車毀人亡」言論)。
除此之外,我亦「翻叮」了一些內地禁播的音樂錄像和影視作品,例如:Beyond的《長城》、黃耀明的《舞吧舞吧舞吧》、電影《十年》和《國產凌凌漆》等。這系列作品經過微波爐「加工」,寓意審查和刪減後,記憶中的畫面「剩下的」還有多少?
J: 為何會想到「叮」寶麗萊?成品是否如預期,還是有特別的發現?
K: 寶麗萊看似科學但其實非常不科學,它有趣的地方在於其不穩定性,傳統卻又「即食」。我喜歡實驗物料的各種可能性,因此便嘗試把寶麗萊放進微波爐看看會帶來甚麼效果,當中有失敗,亦有巧合和驚喜,例如這幅《本地蛋》,我嘗試了很多遍才能完整地保住那隻具象徵意義的蛋;《2012-07-29》經過微波呈現像天與地的景象,反國教集會的人群則形成了山;《長城》中的字幕,「國度」還在但「真相」漸漸褪去。
J: 為何會選擇以摺紙的形式呈現近日社會運動的影像?《Unfold》系列對你的意義……
K: 我會有這樣的構思是因為「和你摺」(去年社運的一項周邊活動)。當紙張摺完了再打開,那一條條抹不走的摺痕讓我意會到一些看似沒有意義的舉動,還是會留下印記。《Unfold》作品中的照片與摺紙花樣大部分具有關連,例如:《2019-06-04》摺的是白鴿,對應六四晚會和追求自由;《2019-07-01》則是紙飛機,代表示威者擲紙飛機入立法會的畫面;而《2019-06-16》是我最滿意的作品,因為平面的影像多了紙鶴的摺痕更具立體感。
J: 你如何看待回歸後的香港與港人的身份認同?有沒有哪些歷史或社會事件對你影響深遠?
K: 我對香港人這身份感到自豪。製作《剩下的》系列時將近「六四」,而我亦有幸獲邀參與以五四運動和六四事件為主軸的「牆2019」展覽。雖然「六四」對我的影響或許遠不及近年香港的社運,但我認為回顧歷史並從當中學習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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