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述心言】金 • 手 • 子 / 陳寶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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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2月)打開藝術及設計史的書本,我們不難發現很多美學發展均是由先鋒們不斷推陳出新而推進的。從前塞尚以多點透視打破傳統的三維空間繪畫手法;杜象的《噴泉》以日常生活物品顛覆藝術世界的工藝窠臼;而格羅佩斯的包浩斯設計風格則將功能性及簡約美帶進了其時重視裝飾性的設計思潮中。

 

時移世易,現今香港的創意工業中亦充滿了不同的規範,特別是商業市場的導向、及講求高效益的生產模式。面對種種限制,JCCAC的駐場藝術家及設計師陳寶鋒(L6-16工作室:「Playback Concept」),展示著一種革新的精神,不斷嘗試突破框框。陳氏有感當代首飾設計在香港被市場邊緣化,便成立其品牌「Playback Concept」作推廣,嘗試持續發展這領域的設計;在講求高效率的生產環境中,聯同各社區人士以手作工藝抗衡去人性化的機械生產;及後發現傳統工藝在市場裡式微,便投身學習,將舊日的技藝運用到當代的創作中以作傳承。在他的創作歷程裡,我們看到一種超越主流界限的「手」創精神。


J︰JCCAC
C︰陳寶鋒

 

不妥協的藝術旅程

J:可以向我們介紹一下你的創作嗎?
C:我的創作比較多元化,涵蓋首飾設計、純藝術裝置,及社區藝術作品。我有一個名為「Playback Concept」,以玉石及五金首飾為主的設計品牌。我亦有參加一些視藝展覽,展出雕塑作品。而過去幾年我亦跟「土家」土瓜灣故事館及「啟德」視覺藝術研究與發展中心合作,在社區中發動了一連串的藝術活動。在整體的美學手法上,我的創作很多時候都是與物料轉化有關的。
 
J:你的創作範疇十分廣,想必你一定是經過了不少轉捩點才達到現時的階段。或許我們從你藝術旅程的起點說起,當初是甚麼驅使你成立首飾設計品牌?
C:最初在2012年大學畢業後,我其實無意創立品牌,只是喜愛用手造物,又懂一點金工,便運用一些破損了的玉石,作一些概念藝術及「升級再造」的創作。之後發現自己的作品漸漸被標籤為當代首飾設計,而這個媒介在本地都是被主流市場邊緣化的,因大眾對它當中所盛載的一些深層次抽象意涵──如藝術家的個人情感、及人倫關係等──較不感興趣。相比起其他媒介,如陶瓷及繪畫,大家都覺得當代首飾設計較難在香港持續發展。面對這困局,我在反思我應該順應大氣候,還是嘗試改變環境?最後我選了後者,成立了品牌「Playback Concept」,希望能在本地市場裡打造可持續發展的當代首飾設計。
 
J:那「Playback Concept」在本地的設計行業中是怎樣定位的呢?
C:我的出品都是手作產品。最初的發展方向都是由商業設計主導,但後來我發現這未必能表達到自己想討論的一些社會性及批判性的議題。此外,我不喜歡只著眼於謀利及很刻板地作生產;而是希望能在製作過程中帶出一點人性。於是我慢慢嘗試走進社區,跟不同的工藝師父交流技術心得或合作生產,在我的設計產品裡加上了一層社會價值。很多人會覺得這樣很奇怪,並不主流。以前在某設計培訓工作坊裡,曾聽到一位本身亦是成功設計師的教授說,企業若要建立成功的品牌,必須能用一句宣言來形容到其產品。但我實在無法接受這種「即食」的主流市場策略,我希望自己的設計品可更意味深長。
 
J:另一方面,你覺得工藝有甚麼重要性?為甚麼要在機器生產大行其道的時代裡,堅持在自己的產品中加入手作工藝?
C:很難說清喜愛工藝的原因,但我很享受用手造物,一邊做工藝,一邊讓作品自然地發展。另外,一些傳統的五金手藝,如鍛敲,都快將失傳。我希望能藉自己的創作繼承這些技術。
 
擁抱社區的創作
J:依你所說的,「社區」是你創作實踐中的一個重要元素。那當初是甚麼驅使你在成立品牌後投入社區藝術的創作呢?
C:我不喜歡一直待在「舒適圈」裡。社區藝術可說是我首飾設計品牌的一個延伸,繼續我對不同社會議題之探索。除此,一些策展人覺得我「升級再造」的創作方式適合於社區藝術中呈現,因此邀請我參與有關的計劃。
 
J:那你的創作怎樣融入到社區當中?

C:我不是一個社工或地區服務工作者;在社區藝術創作中,很多時候我會拋出一些東西,令其他的人、事、物連結起來,尤其是我會透過工藝凝聚地區的人與各種歷史文化。譬如我在由「土家」主辦的一個升級再造舊物的計劃中,我與一班土瓜灣的街坊一起將月餅罐改造成新產品,過程中他們分享了不少當區的工業歷史及日常生活文化。在社區裡做創作,我會把自己個人的想法放到一個較低的位置,與做首飾設計不同。

 
J:可以分享一個在與社區人士的交流當中,讓你特別難忘的故事嗎?
C:有一次我上門探訪一位八十多歲、已退休的鍛敲金工師父。那師父當時的身體情況不佳,得了癌症,需要持續進行治療,正處於人生的晚期。他對過去的工藝生涯感到又愛又恨︰雖然工藝沒有為他帶來很多認同,但畢竟讓他付出了畢生的時間精力在當中追求卓越。這令我反思,做工藝或藝術創作的意義,或許不在於得到多少的收益或市場的青睞;而是在於在有限的生命中留下一了些東西──一些隱隱有力的觸動。
 
J:回顧以往的作品,你覺得社區創作會為參與者帶來甚麼影響?
C:或許能在他們之間建立更多交流吧。例如在由「啟德」舉辦的「土炮遊樂場」計劃中,我在一間小店裡設置了一部小型的手製機器,吸引路人走到店內與店主交流雖然那位店主平日已很喜歡跟別人聊天,但問題是大多數人只會在店內購物時才跟她接觸,溝通有限那機器為小店營造了更多的人際連繫。
 
現時的發展動向
J:近年你的工作室遷入了JCCAC,你覺得這裡的環境有為你的藝術發展帶來衝擊嗎?
C:這裡開放的環境,促進了我與其他藝術家的交流,例如有一些藝術家會登門探訪我的工作室。另一方面,這裡的工作環境容許我做一些會產生較大聲響的製作。因JCCAC保留了很多活化前的工業大廈建構,厚厚的牆壁使這裡有較好的隔音效果,讓我可安心錘打物料。相比之下,現時很多其他的工廈的單位都用作了寫字樓用途,在那些地方做創作的侷限較大,譬如我有一位駐工廈的藝術家朋友,平日需要待隔壁的辦公室人員在晚上八時下班後,才能進行製作。或許這就是本地的五金工藝大多限於首飾創作的原因之一。
 
J:在一些較早的訪問中,你表示有計劃嘗試將生產線放進社區中,與街坊一起生產工藝產品及分享收入,現時這個計劃進行得怎樣?
C:計劃的原意是希望發展一套較長線的社區生產模式。因現時在香港做社區藝術的創作人大多都是依靠資助。用資助的好處是可讓藝術家嘗試一些較高風險、高成本的計劃,但活動都較短暫,影響並不持久。我希望能與街坊一起生產,建立較長久的合作關係。現在我首飾設計的生產線中也有一些學習過金工的學生幫忙,而在製作過程中,這些來學習和幫忙的社區人士亦能得到肯定和滿足感︰希望這也是一種對社會的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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